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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杯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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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杯酒

她搬出了自己的身份,提醒他,他們如今身份已經不同了。

陳祝山嘴角揚起來,似乎為她這一刻的說辭發笑。

“知語認為,我們是什麽身份?”

孟知語別過頭去,“君與臣的身份。”

陳祝山離開軟墊,直起身來,離她近了些。

“錯了,知語。”他說話的句調很輕,與突然的動作根本不相對應。

他猛地伸手把孟知語拉過來,孟知語毫無防備栽進他的胸膛,身形狼狽。

知語擡頭,不可置信地看著他。

“你在發瘋。”

陳祝山被她如此指責,卻笑起來,笑容如同春天的溫柔的輕風,能吹開禁庭所有的桃花。他的動作卻如此惡劣,像冬天的北風,吹得她臉紅。

他抓著她的手,指引著她的手往他身上撲火。

孟知語一觸即離,猛地甩開他的手,支楞起身子。她仰起自己的脖頸,別過頭去,胸口的起伏卻暴露了她不平的心緒。

陳祝山的惡作劇並不就此打住,他半倚著旁邊桌子,好看的手指撐在臉側,目光帶著貪婪。

他們之間,半面赤誠,半面虛偽。

陳祝山道:“你猜我方才在想什麽?”

孟知語側身面對著他,方才是一個帶著歧義的詞,方才可以是剛才她們之間越雷池的時候,亦可以是更早一些的時候。

孟知語道:“在想今夜翻哪位娘娘的牌子。”

陳祝山輕笑一聲,他的笑臉總是十分具有迷惑性,他開口,嗓音喑啞。

“對,知語猜對了。我方才想,翻知語的牌子。”

孟知語微微睜大了眼睛,朱唇輕啟,微咬著牙關:“你在癡人說夢。”

陳祝山點頭,仍舊是笑得很寵溺,好似在告訴她。這是她在鬧脾氣,而他很大度,不和她計較。

他從榻上下來,拿了桌上的酒壺。那壺酒是中午他準備的,知語沒喝。

知語看著他的動作,他斟滿了酒,滿飲一杯,而後遞給知語一杯。

孟知語接過,輕抿了一口。

陳祝山又笑:“三哥沒有教過你嗎?不要輕易相信一個男人的鬼話。”

他的臉模糊起來,孟知語身形狼狽地晃動。陳祝山適時地接住她墜落的身軀,將她打橫抱起,放在床榻之上。

知語是生得極美的,她的母親曾是名動天下的美人。她繼承了母親的美,又在這種美上冠上了自己的名姓。

屬於孟知語的美。

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,他的回答一半是真的。他確實很想,把這個女人的靈魂都撞碎。

他曾見過知語楚楚可憐的時候,堅韌不屈的時候,心狠手辣的時候,張牙舞爪的時候。沒有一種時候不美,即便她在旁人枕邊,那必然也是絕美的。

一想到這裏,陳祝山低低地嘆息一聲。人果然是貪心的動物,他放手過的東西,等重新給了機會,又想握在手裏了。

陳祝山在她身側躺下,只是躺著,而後閉著眼睛,睡意很快襲來。

棲霞宮的燈火是子時滅的。

皇上進了棲霞宮,沒有再出來。

在這院墻之下,沒有秘密。

賢妃的人回來稟報的時候,不過子時一刻。賢妃穿戴整齊,著一身富貴的衣袍,頭上的珠釵翠環在暖調的光線裏輕晃,她的表情先是迷茫,而後轉為羞恥,最後歸於憤怒。

她是許大將軍的嫡女,身份家世顯赫,美貌在京城也算得上數一數二。她進宮的時候,是懷抱著十二分的自信的。

今夜是她入宮第三日,按理說,皇上今夜會翻她牌子侍寢。

她精心地裝扮過,此刻那些精心全都變化成了一種嘲諷。

她的丫鬟芍藥是從府裏隨她一道進宮的,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情。

賢妃問前去查探消息的小太監:“你可看清了?皇上當真沒有出來?”

小太監點頭:“奴才看得千真萬確的,皇上沒有出來。”

這就奇了怪了,皇上夜宿溫慈公主的宮殿。這是什麽荒唐事?

她不過十五歲,對於這些事情,並不了解。

她的丫鬟長她幾歲,卻是聽說過些事情的。芍藥揮揮手,示意小太監下去。

賢妃不解地看著自己的丫鬟:“你說這是什麽意思?”

芍藥輕聲道:“娘娘,您年紀小,不知道這溫慈公主的事。”

賢妃一臉茫然,“什麽事?”

芍藥道:“溫慈公主,是前梁朝的餘孽。是先帝爺宅心仁厚,接了她們母子進宮。溫慈公主與皇上,是沒有血緣關系的。我聽說,她那母親天生狐媚,專會勾引人。說不定啊,她用同樣的方法勾引了皇上。讓皇上做出這種罔顧人倫的醜事來。”

她咬牙切齒道完,賢妃還是不解。

“可皇上是君子,如何會做出這種事?”

皇上陳氏祝山,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君子,溫潤知禮,連粗聲大氣都不曾有過。

賢妃十四歲時,曾經遠遠見過皇上一面,他是如此的溫柔,一面便將她的心奪了去。她為此狠了心進宮,不顧爹爹的勸說。爹爹還說,宮裏是個吃人的地方。可她不管,她願意在這窟窿裏掙紮。

但是此時此刻,她卻迷茫起來。

芍藥點頭:“是啊,這更說明那狐媚子有本事啊。娘娘可不能叫她騎到頭上去。”

賢妃被芍藥一勸說,也覺得確實如此。她不能這麽認輸,她明日定要去見見這位不知廉恥的公主。

這事兒第二天便傳遍了宮裏,皇上夜宿溫慈公主的寢殿,眾人有眾人的心思,誰也沒出聲。

皇後是第二日得知的消息,她身邊的丫鬟柳枝是頂忠誠的。

柳枝皮笑肉不笑道:“娘娘,你看此事如何?”

皇後修剪著花瓶中的花枝,嘆口氣道:“我又能如何呢?賢妃去了棲霞宮?”

柳枝點頭,“可要攔下她?”

皇後笑:“不必了,叫她去鬧吧,丟人也不是丟的咱們的人。”

柳枝點頭,侍奉在她身側,不經意說起溫慈公主的事。

“溫慈公主既然嫁與江安侯,如今又算什麽事啊?”

皇後停了手,“左右暫時與我們無關。”

賢妃氣勢洶洶到了棲霞宮,她是武將之女,身手自然了得,自帶一股霸氣之風,進了棲霞宮。

孟知語早上醒來的時候,陳祝山已經走了,她身上衣服還是昨日的,一切沒什麽不尋常的。她微微放了心,梳妝的時候,阿幸欲言又止。

阿幸是跟了她很久很久的,明白他們之間這麽多年曲曲折折,彎彎繞繞,三言兩語說不清楚。

她幾欲開口,又最後歸於平靜。

林慧珊闖進來的時候,她剛穿戴完。林慧珊人還未到,聲音已經傳了進來。

“聽聞溫慈公主進宮小住,特意來瞧瞧公主。”

她話音畢,人也到了跟前。

她這語調聽起來以主人自居,阿幸皺眉頭,小聲嘀咕:“這是誰?皇後娘娘都不會這麽說話?蠢死了。”

孟知語搖搖頭示意她謹言慎行,阿幸點頭,閉了嘴。

孟知語起身,她是名義上的公主,見了宮妃,按理說也不必行禮,故而她只略福了福身。

“賢妃娘娘。”

林慧珊對她的知禮數頗為滿意,她自恃家世顯赫,昨夜聽芍藥說完孟知語的身世,不自覺帶了些傲慢。

“溫慈公主。”

林慧珊視線掃過全場一圈,棲霞宮內擺設裝飾皆是上品,可見皇上用了心。越是如此,越是在她心中坐實了她的下賤。

她越是下賤,她越是覺得優越。

賢妃道:“本宮此前不曾見過溫慈公主,因此特來拜會,公主不會介意吧?”

孟知語神色淡淡地應對:“多謝賢妃娘娘關心。”

賢妃點點頭,心道她還算知情識趣,可惜抱著這張臉有什麽意思?或許,就是靠這種欲拒還迎的手段,勾引了皇上。

她在心中不堪地想。

賢妃道:“公主可有什麽不習慣的麽?倘若有,我能幫得上的,必然幫忙。”

知語搖頭,“多謝娘娘,沒有什麽需要的。”

賢妃搖搖頭:“哎,也是我多慮了。公主是是江安侯的夫人,江安侯什麽都有,怎麽會缺什麽呢?”

她邊說著,邊看向孟知語。這十足十的試探意味,孟知語並不想接她的招數,便順著她的話說下去。

“是,侯爺什麽都不缺,勞煩娘娘費心了。”

賢妃面上笑著,心中卻冷笑,更覺得這人不知廉恥,還能如此平靜地說起自己的丈夫。可惜她在丈夫那裏也是個笑話。

賢妃道:“公主與侯爺想必感情很好吧?”

這話明擺著是故意了,分明京城都傳遍了。

阿幸微微變了臉色。

孟知語坦然自若,“不太好。我與侯爺吵了一架,所以回了宮裏,來找三哥訴苦了。”她看著賢妃的眼睛,毫不示弱地懟回去。

她從來也不是什麽軟柿子,這是陳祝山曾經說過的。

他說,知語,你有爪牙的。

誠然,她有。

賢妃被她的回答驚得一楞,她目光下落,從她脖頸處掃過,再次震驚到。

她的脖子處,分明留了一處好大的紅痕。她的皮膚白,更襯得那塊越發紅。

像皚皚白雪中的一點紅梅,灼痛了賢妃的眼。

冬日宮中沒有蚊蟲,那這是什麽東西,再明顯不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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